奶粉zhou，因英⽂名Nathan粤语发⾳和“奶粉”接近⽽得名。他出生在广东东莞，后又碾转于贵州、厦门、上海，当过翻译、调酒师，进过媒体行业，现在全职画画。尽管非科班出身，他在艺术圈特立独行，有着强烈的个人风格，人缘也很好。过去两年，奶粉zhou从关注流行文化、肆意的涂鸦风格，慢慢转向内观，创作的整体性更强，以孩童般视角感受、表达，也暗含犀利的批判。上周末，奶粉zhou全新个展“自然之声”在上海AIKE空间开幕，50余件天马行空的作品，囊括绘画、雕塑、装置，他还请来音乐人好友现场表演。我们在他布展的间隙，与他聊了聊创作、生活上的变与不变。
一条艺术YITART
奶粉zhou“自然之声” 展览现场
AIKE，上海，2023
进入奶粉zhou个展现场，极富视觉冲击力的画作出现在四面白墙，错落有致。在展厅中央，他搭建出一道夹墙，展现特别创作的一幅双面绘画。正面，仙人掌变成花朵的样子、还长出了嘴和脚，一个似人非人的粉色形象迈着大步；背面的颜色则更加深沉，摩托车驰骋在悬崖边、海浪上。画作的两边，还有奶粉zhou在现场涂写的英文诗，几个如梦呓的短句提醒我们，他爱想象，爱诗，还是英语语言文学专业的科班出身。
布展第一天恰是2月14日情人节，奶粉zhou进场第一句就是祝摄制组，“节日快乐啊”。他身着红蓝撞色毛衣，松垮的牛仔裤上，还沾着星星点点颜料。与作品的直率、热闹相反，奶粉zhou话不多，有些内向沉默。消瘦的脸，几乎藏在帽子和镜框后。
“自然之声” 展览现场
AIKE，上海，2023
他在布展上动了不少心思，比如把家里的黑色皮沙发搬到了展览现场，还带了音响。我们对着一张张作品，好奇地阅读各种混搭的元素，总是想向他询问背后具体的想法，然而他袒露心声：“不能说得那么多，我其实就想把自己当作孩童一样，身体接受到什么，不要太多思考，就这样反映出来，是很本能的。”新展的作品大多创作于过去两年，和隔离、疫情相伴的日子。这期间，奶粉zhou的生活几乎两点一线，在工作室里，他本能地创造着什么。
奶粉zhou，《天上的日子》
布面油画，250 x 720 cm，2022
展览中尺幅最大的作品，取名为《天上的日子》。顾名思义，这是奶粉zhou想象的天上生活。站在七米长的四联巨幅画布前，人是渺小的。而一片奇异世界在眼前徐徐展开：植物中最显眼的是仙人掌，高得惊人，云雾与火山，在其中缭绕，最令人琢磨不透的是半人半动物的怪物形象。“一开始画的东西是更多的，后来涂掉了一部分，”奶粉zhou透露了一些创作的过程，这种“做减法”的创作方式，在他身上也是最近才出现的，“慢慢地把自己所思所想整合在一起，提取局部，表现出来。”
奶粉zhou，《自然之声》
布面油画，150 x 115 cm，2023
与展览同名的《自然之声》，一气呵成，相较于其他色彩更为浓郁的代表作，奶粉zhou打趣地形容这件比较“粗茶淡饭”。他画的就是工作室门口的一景：小树林、水池、喷泉。过去两年，他几乎每天坐在那儿，面对着眼前的景色，喝着咖啡——画面中左下方描绘的正是这一幕。画面上占比更大的人物，却是一个仰着脖子、姿势夸张，身上由各色线条组成的人。奶粉zhou回忆在创作的过程中，“突然不想用大色块”，更希望传达“身体散发的能量律动与流通”，人物可以是自己，也可以是任何其他人，只想表达一种喜悦的心情。
“自然之声” 展览现场
AIKE，上海，2023
奶粉zhou，《午餐》
布面油画，186 × 135 cm，2022
串联起所有作品的一条线索，是粉色花瓶。它似乎站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界，像是一个提醒、一种媒介，让观者从一个现实中极为常见的物品，不知不觉走进奶粉zhou所创作的绮丽世界。
奶粉zhou，《林子中》
布面油画，186 x 135 cm，2022
在其他十余件绘画作品中，花朵、仙人掌、树等自然元素也频繁出现，这一切都来自身处郊区时，目之所及的风景，加上隔离的影响，他开始有更多时间去留意身边的树木、天空，这些都是自然的流露。
奶粉zhou，《三重奏》
布面油画，92 x 146 cm，2022
这次展出的作品大部分创作于2022年，奶粉zhou在采访中和我们说，其实到去年年底，他才感觉自己真正开始画画，之前更多像是一种“实践”。
开幕当天，展厅空间挤满了新老观众，奶粉zhou也忙着跟许多久违的朋友叙旧。不少人有这样的反馈：奶粉zhou更“稳”了。变化是悄然发生的。五六年前的创作中，“街头感”“涂鸦感”是关键词，情绪的表达快速直接，画面色彩鲜艳而饱满。
奶粉zhou，《无脑之恶》
布面丙烯、马克笔、油画棒，160 × 259 cm，2018
那时他的创作方式是“日记式”的，把流行文化和日常见闻，打碎成图像、符号和各种文字语言重组于画面中，像写诗，又像梦中的喃喃自语，表达对生命的纯粹体验。
奶粉zhou，《山阴路》
布面油画，218 x 218 cm，2022
新作画面的叙事上，逐渐趋于表现精神层面，色彩运用也从早年的明快，变得更深沉，笔触上更为细腻丰富，同时保留了原有的直率。细看这次展出的《自然之声》《林子中》《疗养院里的花园》等作品，会发现画面出现了更多点状、细碎的笔触，它们不再作为单个元素出现，与其他元素形成关联，是整体的一部分。“稳”也体现在，构图和创作整体性上的稳重考量。
“自然之声” 展览现场
AIKE，上海，2023
为什么想改变？在奶粉zhou自己看来，以前更多偏流行文化，是因为自己本身对那些很感兴趣，参考电影或音乐的内容，转换一下用在画面中，信手拈来。但现在，他更关注内心感受，再简单地挪用那些图像元素，就不合适了。绘画性和整体感也更强。与之伴随的，是创作材料的转变。过去，用丙烯画画最上手，最适合快速表达情绪。他半开玩笑说，因为“绘画基础本来就很差”，因而丙烯能藏一些拙，再加上工作室的空间也有限制。在发展个人风格的路途中，艺术家朋友也曾劝他，或可以尝试油画颜料，他一度十分抵触。
奶粉zhou在上海的工作室
直到2020年，搬入更大的工作室，加之心态的变化，他迈出了挑战的一步：从丙烯转向油画颜料创作。“身为创作者，要变化，当然很困难。前两年我一直摸不着路，总是会出现这样那样的技术问题，譬如画面出现裂纹。我就去向前辈朋友们请教，他们也都不嫌弃我。”奶粉zhou直言不讳。“发现这么多不足的时候，我反而更加有创作的欲望，特别有新鲜感。”
在画画、写诗时，奶粉zhou看起来有滔滔不绝的表达欲，但在进入相对正式的采访环节，显得有些不自在。“我从小，就很内向。”1980年，奶粉zhou出生在广东东莞，他的英⽂名Nathan，粤语发⾳和“奶粉”接近，他干脆用奶粉zhou自称。小时候，他和奶奶一起生活在东莞农村，他还记得从小就显得有些不合群，“很小时候我就想，做个和身边朋友不一样的人”。于是他选择去贵州读书，就是为了能摆脱儿时的环境，“原本以为没有几个广东人会喜欢去贵州，结果发现还是有30个。”奶粉zhou笑着说。
奶粉zhou在布展现场
如何从英语语言文学专业成为职业艺术家？其实找到绘画这个媒介之前，他也试了很多。三年级生日，他收到舅舅送的相机，一度以为自己会成为一名摄影师。大学念了英语语言文学专业，但也没成为职业作家。大学毕业后为了生计，先是当了4年翻译，最终还是决定辞职，在厦门帮朋友照看客栈，去酒吧调酒打工，但最重要的是，他开始正式地画画。
奶粉zhou个展“星火闲赢，美丽新世界1984”
Paper wonder，厦门，2018
厦门结交的朋友们中，有玩音乐的，也有做设计的，都是创作者，给了他创作初期很多养分，也互相扶持至今。也是在厦门朋友的滑板店里，他第一次看到巴斯奎特的作品，像是“被闪电击中了”。“我感觉精神上和他有一种很共通的东西，那种孤独的感觉。他也喜欢音乐和诗歌，我第一次和一个艺术家有这么多心灵的交流。”因而在创作早期，他会将随手翻到的诗歌“写进”画里。
奶粉zhou个展“走地狗”
AIKE，上海，2018
直到2012年左右，奶粉zhou机缘巧合到了上海，决定开始做全职艺术家。之所以下定决心，是因为尝试了几分艺术行业内的“工作”，觉得这种稳定的坐班生活，对创作已经没有了意义。他需要更完整的时间来创作，想要表达的东西更多。尽管这种转变也曾让他陷入窘迫，一度“卡里只有一百块”。尽管兜兜转转，但他仍然觉得非常快乐，他形容“能量是积累在那里的”，比如儿时在乡村生活，与自然无缝相接处的快乐能量，一直用到了现在。
“自然之声” 展览现场
AIKE，上海，2023
他的创作媒介，也更丰富了。展览现场有一组雕塑，其实是瓶瓶罐罐被涂抹了之后而来，有些是他从常去的酒吧拿的，有些是在工作室园区捡的，他说就是想有一种这些东西“从泥里长出来，一直生长的感觉”。“当时是边看电影边捏的，就是那个时候内心本能的反应。”最后一步是在布展现场完成的：铺开塑料纸、摆好雕塑，伴随着音乐，奶粉zhou随手拿起手边的颜料，挤压、喷洒，一切看起来不假思索地完成。“这几个比在工作室做得好”，结束后他绕着雕塑走了几圈，用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说道。
“自然之声” 展览现场
AIKE，上海，2023
他还制作了一件名为《自然之子》的装置，3米多高，木头打底，白铁、石膏、铝片，一同伸展出奇特的造型，还铺满了英文与符号。“你可以想象它是一株植物，那种自然的力量，我相信大家多多少少能感受到一点。”
在开幕现场，热爱音乐的奶粉zhou，还邀请音乐人好友LINFENG，来了一场即兴演出。音乐作品《在缎纹鸟的梦中》是LINFENG根据奶粉zhou的作品照片自由想象而作的。在个展期间，观众进入展厅，也能随时欣赏到这首充满神秘和悬疑感，颇具好莱坞式东方美学的音乐。“这首曲子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。”奶粉zhou对这次跨界合作的效果，非常兴奋。
对于创作，奶粉zhou始终保持坚定的信念，“我从小就知道，自己要做创作这一类的事情，除了创作，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别的想干的。” 在采访末尾，他还是希望自己少说一些，让观众走进来充分感受。“观众都会有他自己的感触，我是怎么想，其实不重要，我只能做我的性格能做的事情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