Jiang Cheng's Statement: The Bodily Return

Jiang Cheng, AIKE, 2020年10月9日

姜琤,U-11(奥菲莉娅),2018,布面油画,150.5 × 160.5 cm

 

十九世纪拉斐尔前派的约翰·埃弗里特·米莱斯(John Everett Millais)的名作《奥菲利娅》一直触动着我,她的衣服四散展开,使她暂时像人鱼一样漂浮在水上,她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唱着古老的歌谣,好像一点不感觉到处境险恶,又好像她本来就是生长在水中一般。就像一朵盛开到极致的花朵,下一秒的命运却是凋零。我在她的表情中似乎看到了人类生命中的一切,这一切又如宿命般在瞬间消失。我产生了一个念头,好奇如果我画一幅大尺幅的奥菲利亚脸的局部,放大它,会发生什么。于是2018  9 月开始了“U”系列的创作。

 

“U”可以说是 "You" 的简写,意指我以外的一切,即我所面对的或我所直面的一切。 

 

姜琤,U-42(奥菲莉娅),2018,布面油画,150 × 180 cm

 

“U”系列带给我全新的绘画体验,当我面对它的时候图像消失了。因为尺幅、距离和我身体的关系,我的眼睛只能看到局部的颜料痕迹,眼睛和意识无法再奴役手作画,被迫交还统治权于身体。而身体全神贯注只能面对一幅作品,起笔后必须一鼓作气在当天完成。面对这种局面,我开始对抗、剔除意识(艺术史及其现状)的惯性和习气。修饰、拿捏、布局和控制无处躲藏,画布就像上帝一样让我觉得自己是赤裸的。诚实是我唯一的选择,战斗是我的行动。这时我开始称呼它为"U",即我所直面的,无法逃避之命运。

 

姜琤,U-162018,布面油画,230 × 210 cm

 

我和杰克逊·波洛克(Jackson Pollock)的绘画都具有身体性和行动两个要素。波洛克强调行动,我则是身体性。

 

身体性是对抗,是对惯性和习气的还击。身体性是独立,是对美学和各种当代主义的出离。

 

有一个契机,是受到了孩童的影响。观察女儿咿呀学语涂涂画画时的状态,使我受到启发重新思考什么是绘画,人为什么要画画。发现这种(绘画)自由的身体运动是绘画的本质,而非描绘形象的能力,或是人们达到目的的手段。我开始想,是不是我们观看世界的方式错了,走反了方向。凝视使我们困在这洞穴之中。不,我不再相信眼睛,它已被意识控制。我不再相信我的手,让它回归身体。我不再相信语言,它使我们遗弃了爱的巴别塔。我不再相信意识,它是自由的囚笼。 

 

姜琤,U,展览现场,2020AIKE,上海

 

我睁开眼睛,看,穿透舞动的阴影,看到了日出,是温暖的。看,是触摸,是身体。

 

我拿起刷子,抖落身上沉积的灰尘,动了起来。此刻身体性是我和画布的关系,物质上的、尺幅比例上的(大小)、距离上的、时间上的关系。

 

物质上是指画布、颜料、油、稀释剂的体量、重量、触感、气味和身体在此情境(处境)下的状态、反应、体能、和(身体)情绪。

 

身体性,身体感知缩短了距离,缩减了时间。控制、布局、设计、拿捏的时间,凝视的时间(距离)。

 

你(U)是我和画布接触一刹那的神经电流火花。来不及,顾不上,无法回避。如同雨中奔跑时,触碰遥远记忆中抖落羽翎上露珠时的那个冷颤。

 

绘画,在这里。

 

你(U)先于图像,你先于表达,你是我们活着的行动痕迹。

 

绘画是一切。

 

 —— 姜琤 2020.9.23 于北京工作室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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